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

「老師，35號床Last Office（遺體處理），你地做唔做？」

雯雯老師聽到，隨即回應道：「好呀，留俾佢地，唔該你！」

在病房，我們盡量有甚麼就學甚麼，機會學習，因為Case，病人，特別病例，不是你想說有就有的，也要看「彩數」。

這天，我們第一次接觸死亡。

這位婆婆是在「中街」，我們平時大多在「後街」活動及學習，幾乎對前，中街病人一無所知。

「不過你地等一陣先做，家屬仲陪緊佢。」

在暫時未可以到那病床做程序前，我們先做回自己的事情，例如夠鐘為病人「拮手指」驗血糖。

剛巧要驗血糖的婆婆的床是34號，即是去世婆婆的鄰床。

35號床的簾已經拉上，家屬逐一跟婆婆道別。




35號床那黯然悲傷，家屬一言不發的氣氛，在旁工作的我，感覺悲傷漸漸在病床瀰漫到整個病格，整個病格都很靜，很靜，和其他病格忙碌著奔波的醫護人員，氣氛形成強烈對比。

大約半小時後，家屬已一一跟婆婆道別了，離開了。

我們的工作，就開始了。

我們先穿上無菌衣，類似紫袍，戴上手套，在病床的簾前面等待老師，因為另一病格有事情要老師跟進。

我們都堆在簾外，不敢入去，因為大家都將會是第一次看到逝去的人，也有點擔心，有點害怕，也怕貿然走入去會「打擾」到婆婆。

說實在的，有誰看見死亡會不害怕？

不是看到後怕自己死亡，是看到死亡心裡有種淡然的哀傷，沒有人會希望看到他人死亡，對吧？

但是，生老病死是人必然的階段，以平常心吧。

老師也過來了，我們就進去工作了。

進到去，婆婆安詳的躺著，相信家屬看見，心裡也會好過一點吧。

Last Office（遺體處理，俗稱打包），我們要核對死者身份，替她換衣服，把所有儀器拔掉，把死者的財物包括戒指耳環假牙，全部歸還家人，除非有些家人要求那上財物跟著死者，如有心臟起搏器也要拆除，免得在火化時引起小爆炸。

為尊重死者和家人，我不會說得太過詳細。

我們每做一個步驟，都會告訴死者，以示尊重。

我的第一個工作，就是替婆婆「拔豆（鹽水豆，ＨＢ豆）」。

「婆婆，幫你拔走粒豆呀。」

婆婆依然沉睡著。

摸著她的手，很冰冷，從未感受過的冷。

雖然病人已去世，但我們仍會小心的對待她的身體，避免遺體受損，就算撕走膠紙，我們也會很輕力。

拔 豆的時候，我們也會按著傷口位置止血，避免血滲到皮下（身體的血仍未完全凝固，但當然不會像在生的人一樣流得那麼多血），弄得手背紫紫黑黑，不好看的交到 家屬手中。（有看過病人自己拔豆拔喉的人會知道，正常人拔豆後不按著止血的話，就是放血，我也見過好幾次了，簡直放血，整床整地都是血，是謂「血染的風 采」。）

然後我們替病人換衣服，轉身的時候，我們也會說：「婆婆，同你轉一轉身。」

之後會用布條包裹手腳，再用屍布包裹。

再在外面貼上病人身份的標籤，工作基本上完成。

然後，會有工友推一輛「勞屍萊屍」（運去殮房，裝屍體的車）把遺體送走。

臨離開病床的時候，老師也跟婆婆說了一句：「婆婆，一路好走了。」

這是對死者的一個尊重，是我欣賞雯雯老師的地方。

對於第一次的遺體處理，做完後沒有太大害怕的感覺，心情也很平靜，也許是因為未跟病人相處過吧，如果是我曾經照顧過的病人，可能我也不會這樣平靜。

遺體處理這件事是我們能為病人做的最後一件事，就讓他們帶著尊嚴離去吧。

就像Dr. Ray 所說的，醫院就像機場，每天都有航班升降，就像有人出生有人離去，永不休止。

婆婆，願你一路好走。

P.S. 小妹也是Dr. Ray的一個小小粉絲，有朋友在飯堂見過Dr. Ray真人。不知道將來再在女皇醫院實習有沒有機會跟Dr. Ray學野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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